我们身处的世界

——《耳中刀》创作谈

文∣文清丽

(资料图片)

去年底的一天晚上，大概凌晨三点左右，我被窗外拉沙子的卡车吵醒了，眼睛酸涩，又睡不着，怕影响家人休息，就到客厅看书，可头痛欲裂，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复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翻来覆去，仍然睡不着，突然感觉身后成排的书柜好像要倒下来，赶紧坐起。片刻，又感觉客厅四周弥漫着一缕烟雾，眼睛都睁不开了，忙摁亮台灯，细瞧，屋子如常，书架静立。在台灯的光晕下，我又发现大门玄关处站着一个人。其实是一丛插在花瓶里的郁金香吓了我一跳。

因为夜深人静，熟悉的家陡然危机四伏。这不是一篇好小说的种子吗？于是我设置了男主人公眼睛忽然看不见了，他总怀疑妻子把情人带到了家里，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于是他同意了妻子给他找保姆，让一个女大学生来陪读监视妻子的行动，帮他查出那个隐在家里的情敌。

可这个男人干什么工作？对他的身份界定，我一直没想好。有天，看电视连续剧《深海利剑》，我忽想起十几年前到海军某潜艇部队的一次采访，于是我把这个男人塑造成一名受伤的海军潜艇军官。潜艇兵对声音特别敏感，鱼群的方向、冰山的暗礁、水雷和关闭了发动机的隐蔽潜艇，他们都能通过声呐来判定。潜艇空间小，白天跟黑夜没啥区别。在深不见底的大洋深处，士兵们在潜艇里整天闻着机油，听着机器的轰鸣，行走都得弯着腰，身体不时还撞着密布的机器。我把男主人公的工作环境设在潜艇，为女孩对他的爱慕做好铺垫。

我参军三十三年，绿字已烙进我生命最深处，使我对军人生活总情有独钟，因为我熟悉他们，了解他们，且深爱着我的战友们。特别是当我得知我采访过的一艘潜艇一年后，在一次训练中，不幸失事，无一人生还，我就感觉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写船上的官兵。想告诉读者曾经有一个战士在我下潜艇的舷梯，紧张得腿哆嗦个不停时，是他在下面把我托住，让我顺利地下到那个鲸鱼肚子一样的潜艇里。他戴上等兵的军衔，我不知他叫什么，只记得大家都叫他小李，湖北兵，年仅十八岁。我还想告诉读者也是在那艘潜艇里，还有位轮机兵，他告诉我退伍后，他要开一家川菜馆。他的眼睛好大。我不知道他们离开世界时，想的是什么。也无从知道他们家人现在生活得好不好？军人的事业，注定了与风雨相伴。

此文也是我对他们的怀念。

我曾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一位女演员，因为地板有水，滑倒时撞翻了饮水机，被钢化玻璃割破了脖子，当场去世。一个海军潜艇部队的大校军官，事业如日中天，突然失明，除了本人痛苦，生活肯定会发生很大变故。在熟悉的家里，多年军旅生涯的他，可能感觉刀光剑影。一个小小的受伤，都可能使他如临战场。他的妻子会想些什么？还有正值青春年少的儿子又会怎么做？总之一系列的思绪，使我的小说渐渐成形，思路越来越清晰，三天就写完了这部中篇小说。

半年前，我到衡阳参加笔会，与《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的吴晓辉老师聊天，我把这篇小说的初稿给他讲了，他首先肯定了我的构思，说是个好作品，还提了不少中肯的建议，并且帮我确定了小说题目《耳中刀》。在此谢谢吴老师。也谢谢《小说月报·原创版》，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把这篇小说发了出来。

写作三十年了，我越来越体会到好小说一定要写得跟别人不一样，不能只讲个故事，要逆着想问题，要有自己对生活的新发现，对人性的重新理解。我不会写妻子出轨，或者俗常地写男主人公与陪读大学生有婚外情。因为总有一些事不是我们以为的那样。比如陪读女生爱上大校，不一定是为了解决户口或房子问题，在现实中她可能自己都没搞明白她到底是同情他，还是同情那些深海里的士兵。我们每个人，有时可能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做某件事，特别是女人。

我想这正是我们作家要思考并深究的。

文清丽

1986年入伍，陕西长武人。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北京大学艺术系、鲁迅文学院第三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鲁院第二十八届高研班深造班。曾在《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北京文学》等文学刊物发表作品五百余万字，多篇作品被《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等转载。出版有散文集《瞳孔·湾湖》《月子》《爱情总是背对着我》，小说集《纸梦》《回望青春》《我爱桃花》，长篇非虚构《渭北一家人》、长篇小说《爱情底片》。获《长江文艺》方圆杯小说奖、《广州文艺》第四届都市小说双年奖一等奖，作品荣登《北京文学》作品排行榜及各种年选等。现为《解放军文艺》副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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