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第2222-2235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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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1-2022.12.14】

【李白·空吟白石烂】李白秋浦歌，作于一个特别的时期，客愁终日，思归难成。只有细细体会了他“空吟白石烂”的苦闷绝望，才能更加理解“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的飘然洒脱。

2222 秋浦歌十七首 其一

作者：李白【唐】

秋浦长似秋，萧条使人愁。

客愁不可度，行上东大楼。

正西望长安，下见江水流。

寄言向江水，汝意忆侬不？

遥传一掬泪，为我达扬州。

可抒案：

一二联连结于愁，二三联连结于东楼西望，三四联连结于江水，四五联连结于忆泪，黏连不绝，一气贯通而又跌宕起伏，曲折之间已经不露声色地由秋浦到达扬州，便是此诗的畅快连绵之处。

2223 秋浦歌十七首 其二

作者：李白【唐】

秋浦猿夜愁，黄山堪白头。

青溪非陇水，翻作断肠流。

欲去不得去，薄游成久游。

何年是归日？雨泪下孤舟。

可抒案：

“欲去不得去，薄游成久游。”这两句很有感染力，写得很工整，又很朴实，其实，它们本来并不算出色，只是放在一首古风里，突然出现这样整齐的句子，就像一片愁心纷乱之中忽然郑重其事地冒出一个不容抗拒的事实，便十分惹眼。可以说，它是这首诗的节拍器。

2224 秋浦歌十七首 其三

作者：李白【唐】

秋浦锦驼鸟，人间天上稀。

山鸡羞渌水，不敢照毛衣。

可抒案：

一般写思乡，都会从“此地虽美，却非我久留之地”的角度入手，这首诗写的却是“此地太美，于是我愧于驻留”，既写出了思乡的情切，又写出了漂泊的憔悴不堪。

2225 秋浦歌十七首 其四

作者：李白【唐】

两鬓入秋浦，一朝飒已衰。

猿声催白发，长短尽成丝。

可抒案：

发丝之丝，就是思念之思，这是两汉就有的笔法，自不必说。这首诗通篇在鬓发上用力，不见一悲字，却反能由小见大，写出无限悲凉。正所谓“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2226 秋浦歌十七首 其五

作者：李白【唐】

秋浦多白猿，超腾若飞雪。

牵引条上儿，饮弄水中月。

可抒案：

白猿像是飞雪那么飘逸，当然是很美的场景，但更美的是，它静下来，牵起一只小猿，在水边吟风弄月，就像世外高人那样。这一动一静之中，白猿不仅“活”了，简直“神”了。尤其是最后一句，“饮弄水中月”，既好像是在写它的古拙，又好像是在写它的灵性，或者，本来这二者就是一样的。

2227 秋浦歌十七首 其六

作者：李白【唐】

愁作秋浦客，强看秋浦花。

山川如剡县，风日似长沙。

可抒案：

身在秋浦，心在剡县，此外就没有别的了，大约诗人所有的感情都包含在这样几个地名之中，除此以外，便再无他言。而我们作为读者，也只能想到他另外的诗句：“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那时的诗人是多么意气风发。

2228 秋浦歌十七首 其七

作者：李白【唐】

醉上山公马，寒歌宁戚牛。

空吟白石烂，泪满黑貂裘。

可抒案：

白石烂，白石洁白耀眼的意思，本来是宁戚对齐桓公唱的歌：“白石烂，生不遭尧与舜禅。……长夜漫漫何时旦？”宁戚的白石烂，不过是拿来试一试齐桓公的诚心与胸怀，而他的“长夜漫漫”，也很快就迎来了天亮的时刻。到了李白这里，显然就没有那么浪漫了，他只有苏秦的黑貂裘，即所谓“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资用乏绝”。

2229 秋浦歌十七首 其八

作者：李白【唐】

秋浦千重岭，水车岭最奇。

天倾欲堕石，水拂寄生枝。

可抒案：

虽是写景，却句句写自己。天倾而欲堕的那个，其实不是石头，而是诗人之心；水拂而寄生的那个，其实不是枝条，而是诗人之我。如此而言，秋浦千重岭之中最奇的那个，其实不是水车岭，而是诗人李白。

2230 秋浦歌十七首 其九

作者：李白【唐】

江祖一片石，青天扫画屏。

题诗留万古，绿字锦苔生。

可抒案：

前两句矫健之至，后两句却弱了。“题诗留万古”未见其豪壮，倒是有些村气；“绿字锦苔生”未见其古拙，倒是有些艳俗。

2231 秋浦歌十七首 其十

作者：李白【唐】

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

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君莫向秋浦，猿声碎客心。

可抒案：

《唐宋诗醇》说，这首诗的叠字是从古诗十九首“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皎皎当窗牖。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一诗中传承下来的。即便如此，这几句写得也是堆砌而已，没什么灵性。比王绩“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由近而远，由此而彼，由物而心，差之远矣。

2232 秋浦歌十七首 其十一

作者：李白【唐】

逻人横鸟道，江祖出鱼梁。

水急客舟疾，山花拂面香。

可抒案：

“江祖出鱼梁”一句，颇有水落石出之感觉。所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正与此同妙。李白之句，往往妙在此类。后两句略有老杜“细推物理”的精神，不过，老杜大概会写成“花香山拂面”之类。

2233 秋浦歌十七首 其十二

作者：李白【唐】

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

可抒案：

“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有月有花有酒有船，的确很美，但似乎缺了一点精神。李白另有诗句：“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意思与本诗类似，气势上却胜过许多。

2234 秋浦歌十七首 其十三

作者：李白【唐】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

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

可抒案：

普通人恐怕很难有“小红低唱我吹箫”那样鸾凤和鸣的际遇。那么，“郎听采菱女，一道夜歌归。”这样小小不绝的得意也就足够美满了。这是一天之中最最得意之时，我心亦因此而圆满。

2235 秋浦歌十七首 其十四

作者：李白【唐】

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可抒案：

前两句是近景之美，“炉火照天地”的气势、“红星乱紫烟”的色彩，似乎已经写到极致。如何才能翻出后句？只须一轮明月，一曲清歌，便能从纷纷扰扰之中一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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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诗评人 

陈可抒

评注出版《海子抒情诗全集（评注典藏版）》

细讲诗歌，庖丁解牛，学诗必读，解诗为马

《人生无意读庄子》、《少游词》

新书《片玉词》、《人间逍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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