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晚报·五色土 | 作者 杨建民

人生机缘，常常出乎意料。

因为爱读冯至先生的作品，曾将一册于古旧书店购存的1955年版《冯至诗文选集》遥遥寄往北京，索求冯先生题字。获得题字签名后，又曾学写书评短文，介绍一册厚重的《冯至学术精华录》。短文请冯先生过目，他复函回答了相关问题，并恳挚谈及为文之道，十分珍贵。2021年初，整理资料时，再见冯先生函件及题字，便试着动笔，记述这段过往。拙稿为《北京晚报》“五色土”副刊刊出后，又引出了我与冯先生女儿冯姚平大姐的一段书缘。

(相关资料图)

通过“五色土”的编辑，姚平大姐与我取得了联系，她发来微信，说要寄我几本书。快递到了，打开包封，是两册冯至先生的创作及翻译作品：《杜甫传》《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里尔克著），一册冯姚平著《给我狭窄的心，一个大的宇宙——冯至画传》。

《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冯至先生翻译于1931年。当时他到德国留学未久，阅读中，他很快痴迷上诗人里尔克。青年时期对现实、未来的种种不确定感，使他对里尔克给他人信函的精神表述，有了强烈的共振。读完一封，翻译一封，寄回国内，由友人发表出来。抗战期间的1938年7月，这部译著才由商务印书馆（长沙）印出。

我最早读的是1994年三联书店版，读时总在猜想，冯至先生为何翻译此书，其中哪些内容触动了年轻译者的心？在写于1937年5月的初版译者序中，有这样一节：“青年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生命无时不需要生长,而外边却不永远是日光和温暖的风。他们要担当许多的寒冷和无情、淡漠和误解。他们一切都充满了新鲜的生气,而社会的习俗却是腐旧的,腐旧得像是洗染了许多遍的衣衫。”青年（自然包括年轻译者）此时的苦闷，希求回应，里尔克这些书信，正从各个角度，给了他们生存的向往和前进的勇气。

两版《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

姚平大姐寄来的新版《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增加了两部分附录，一是译者翻译这些作品时给其他友人的信函,二是择选了译者后来发表的研读里尔克的文章。它们对全面、深切了解这位奥地利诗人的诗艺成就，理解译者为何选择及翻译这批作品，极有助益。

冯姚平大姐自己的著述，是《冯至画传》。这部著述有大量精微细节：传主早年的家庭照片，个人中学、北京大学毕业证，博士论文封面及德国海德堡大学博士学位证书等图像，尤其珍稀。冯至先生早年参与编辑，受到鲁迅注意的《浅草》杂志，《沉钟》杂志以及诗人早期诗集《昨日之歌》《北游及其他》初版本封面等珍贵内容，也有图影显现；这样的图文，突显了冯至作为诗人、翻译家、学者在各方面的建树。同时，作为人：孩子、学子、丈夫、父亲的一面，也得以展示。

收到的三部书，皆钤有印章。冯至先生的著、译，钤一方“冯至”篆印。《冯至画传》上，钤有三印。著者冯姚平印搁在内封左下角，冯至印与夫人姚可崑印并列正中书名下方。姚平大姐告诉我：“我母亲‘姚可崑印’的那颗印章是闻一多先生刻的，可以寄托咱们后辈对闻先生的敬爱。”闻先生逝世已七十余年，他亲手刀刻的印章，让人感触良多。

中左印章为闻一多所刻。

姚平大姐寄来的三本书，我最后说到《杜甫传》，因为对冯至先生来说，此著述意义较为特别。今天的资料说到冯至先生，基本皆以诗人、翻译家、德语学者来介绍。可在中国古典文学大家参与众多的杜甫研究中，冯至先生却以一部《杜甫传》，牢牢占据一方领地。从学术经历看，冯至主要着力的研究方向是西方，尤其是德语文学，可是小时候，他却在有限环境里，打下了影响一生的中国古典文化根柢。在抗战烽烟中，杜甫的诗作，与个人战乱遭际应和，形成有力共鸣，一部《杜甫传》，便顺理成章问世。

这部书，我先前购存过，姚平大姐寄来的，同为人民文学出版社印制，却是更为沉实的版本。两部《杜甫传》，标出的印数，皆是十多万，这个数目着实惊人。背后有什么可探讨的么？抱着这样的念头，我通过阅读相关资料，试图探索一下著者写作时的情形。手头资料读了，感到一些细节尚待补益。再次求助，姚平大姐又惠寄一册《冯至先生纪念论文集》。该文集后面，有简要的“冯至年谱”及“冯至著译年表”。这一来，我前面的资料就可以有时间经纬了。费了多天工夫，试着草出了一篇《冯至和他的〈杜甫传〉》。不久又在“五色土”刊出，且被多家媒体再次转发。

文章在《北京晚报》发表，使我获得了多种冯至先生的相关著述。我与姚平大姐的书缘，也正始于《北京晚报》联谊。感谢北晚，惟愿《北京晚报》高标依然，稳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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