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刚好是两年前的今天，也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契机下。春高第三天的东京体育馆。第三轮比赛结束。行李仿佛比赛前多了不少份量，压在肩上，所有人都低着头，正迈着毫无疑问比上场前沉重了不少的步履从主场馆退出去。

不知是谁像被重力压垮了一般双膝一软、人蹲了下去，这动静就如同一个开关似的，把全队的行进都停下来了。

三年级生们紧抿着嘴强忍住不让人听到他们的呜咽声。有的人一下子坐到地板上垂头丧气。有的人手臂压在墙壁上、头埋在当中。还有的人隐忍着，发出支离破碎的抽泣，宛如孱弱的风声碾过通道的两侧墙壁，谁都不发一语。跟在后面的电视台的人就把这支败军之姿来来回回扫描拍摄。

(资料图)

可这又关别人什么事……

是了，所谓事不关己……说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他努力睁大了双眼去看。否则为什么……为什么，只有自己哭不出来呢？为什么是最无能的自己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傻站着呢？而且无论怎么在体内探寻，都找不出来一滴泪水。浅野不想让前辈们觉得“本该是最有责任感的你，却为什么一脸茫然”，他只能躲进角落来消除存在感。

他当然不可能消极比赛。也不曾犯下重大失误。只不过是单纯的——“无能为力”罢了。

浅野是作为唯一的一年级生站在球场上的。在他的一年级的冬天，身高已经有188cm。对比到了185cm就停止长个的佐佐尾还高了3公分，正是狂补高蛋白的效用。但是无论在接发球、还是拦网方面在全国级别的高中赛事上并无用武之地、他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问题。身体直挺挺的，撵着球跑，同伴跳起来拦网时会慌乱无措到动弹不得。对方球队立马就洞察到有这么个木头一样的一年级生站在球场上。与他对角线的副攻佐佐尾非但没能减轻负担，结果正相反、佐佐尾一个人顽强地承受了压力。最终他没能回应若槻的期待被中途换下。

此刻佐佐尾坐在地上、脸埋在双膝间。他双手抱头，交叉着的指尖绷带从一头剥裂开来，沾上了发黑的脏污后结成了块，这情形让他失魂落魄的身影更显凄凉。

“佐佐尾君，能接受下采访吗？”

电视台的拍摄暂停了，镜头刚一挪开，紧跟在摄制组后面的记者就上前来跟佐佐尾搭话。

据说在上一届大赛上，作为二年级ACE为景星赢得亚军立下汗马功劳的佐佐尾在赛后采访时落荒而逃。听本人的说法，要是赢了接受采访那是最好，可输了接受采访虽说也没啥吧，但总归不光彩，当时浅野还觉得佐佐尾的壮举特别帅来的。

二年级时候的佐佐尾恰正是景星校风的具象，是个意气风发、个性奔放的ACE。有些情绪化、甚至会因为比赛失败的焦虑而与周遭人产生冲突，但那样的佐佐尾正是身为主攻手最强大的地方。当时就读于他们附属中学的浅野也是因为憧憬着他才义无反顾地考进了他们高中部。

那之后过了一年，从战败的ACE变成如今的战败的队长，佐佐尾回答说：

“……好的。没问题。”

说着就那么耷拉着肩膀、站起身迎面对着记者。

看到佐佐尾眼中的清明，浅野忽觉安心。他的话语中也并没有混着哭音。唯有吐字清晰、却也无甚感情的声音，嘶哑着、斟词酌句地对记者的提问一一诚恳回答。没能针对性地迎击好发球、又没能果断地做好拦网……围绕着若槻布置的具体战术他痛陈了执行不力，随后：“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我不够坚决。我的移动太迟缓了。”

最后当他自责地说完这一句，终于一滴泪顺着他右侧的脸颊滑落滴下。那滴水滴被重力牵引着直落而下，被佐佐尾用右手接住了、握紧了拳头垂下、在记者看不见的地方被捏到粉碎。

看到那一切的瞬间，浅野愕然惊觉、自己居然误以为佐佐尾跟自己是一样的。

他总算明白了过来，自己怀抱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自己背负的东西是多么浅薄。

自己真的没有消极比赛吗？——明明暗自祈祷着球千万不要飞到自己的位置上来、就好像现在只想着能躲在球场角落不要被人发现一样？

佐佐尾和其他三年级学长们的最后的春高、就因为自己的错误一败涂地。对不起、对不起……他终于想起来何以悔恨泪流。

电视台的摄影机跟记者们陆续离场，一个人、又一个人，大家还是直起身，队伍再次开始缓慢向前移动。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他当然哭不出来。是因为自己就没有哭的资格，明白了这个道理的他泪水夺眶而出。

“别哭，直澄。”

佐佐尾抱紧了他的头。浅野躬着背，抵在比他自己矮了3公分的肩膀上。“对不起……广基桑……”伴着赔罪的忏悔大颗大颗的泪水汩汩零落，却并没有在佐佐尾的肩头染下印记。深灰色的球衣早就因为吸透了大量汗水、侵浸成了流光的黑。

对于这个一年级的消极比赛，佐佐尾也好、同一球场上的前辈们也好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然而、

“要变强啊，直澄。景星就由你让它成为日本第一吧！”

明明知晓一切，佐佐尾却选择自己一力承担，让自己的三年画下句点，同时放手把梦想的接力棒托付给了浅野。

另一方面箕宿高中在这一年的inter high、国体上接连败给了北辰成为亚军。只是福冈的国体代表队跟东京的一样都是选拔球员组成的队伍，那基本上也就是箕宿队了。长野则是北辰高中单独组队。

于是在春高上直奔冠军而去的箕宿与北辰在决赛上狭路相逢。

在第三个比赛日输掉了的景星也去看了周日举行的那场决赛。再战北辰、誓要一雪前耻的箕宿，却没能击破集齐了超高中级别的身高优势与火力的北辰的狂轰滥炸。拿到这届大赛的优胜后，北辰已经完全制霸了三大全国赛事。甚至他们的中流砥柱还都是二年级，可以想见第二年他们还将延续这股势头。

彼时的弓挂还只是一年级却能代表箕宿打满全场。直到北辰获胜前一秒，还能听见弓挂要球的喊声。不论被北辰拦网的高墙几度挡回，他只是一次又一次不言放弃地高高跳起。前辈们当然不会因为弓挂才一年级就放水让他获胜。他只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一门心思地让球队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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