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点不同，“原乡”有大有小、有远有近，或者昨晚才梦，也许今天就能拥有；或者昨晚还在梦里赤脚光臀捕鱼捞虾，也许今天你就在现实中荷锄听雨一蓑烟云……

【资料图】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江南小山村。

从湖南洞口县城出发，向西南行约五公里，就会到达雪峰街道跃龙村。“一河两丘连片田，九珠连环龙门间”，这是当地人最引以为豪并首推给我的在本地流传盛久的两句民谣。接着，他们还热情地介绍这个村有非常灵验的黄殿庵，诸神的泥塑木雕，一江碧水，十里阡陌，还有“跃龙门”的金丝鲤……

村干部乐此不疲地推介自己的家山，我回应在别的地方见过或者也听闻过，“但我们这里还是最原生态的。”一句话，“风景这边独好！”

听当地老百姓讲，这个村庄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在于，倘若五月底或者六月初的某个节假日来到此地，你将会看到一些家长带着即将迎考的孩子，到村域内半江河某个河段踩踩细沙或者淘淘溪水，其目的或者一些愿景自是不能在此处用文字记写出来。

一个人久居闹市，自然会渴望乡村。

而且那个即将启程前往的地方必有内心渴望的样范：那里的房舍不仅有东方文化的博大精深，还要有西方文化的浪漫情怀；那里的原居民不仅能上山下田懂得四季农事如何精耕细作，也还能下得厨房锅碗瓢盆叮叮当当弄得一桌好饭菜；外来人每当在这里犹豫不决或者意犹未尽时，总会邂逅另一个精致的好去处……

更重要的是，当他们返回后，梦里梦外话里话外还会牵念、念叨在那个地方所见所闻的些许。

只是一点不同，“原乡”有大有小、有远有近，或者昨晚才梦，今天就能拥有；或者昨晚还在梦里赤脚光臀捕鱼捞虾，今天你就能在现实中荷锄听雨任一蓑烟云……

黄殿庵前有一个小广场，广场前是广袤的农田。一些老人坐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外地人”，一些故事便和这些老人们并排坐到了一起。比方说惊蛰惊动了张家某个池塘的一池渔汛，又比方说春分分开了李家果园的几树桃之夭夭；比方说昨天老刘家来了几桌客人，叫鸡都杀了三只，又比方说老王家的腊肉血粑今儿个被几个长沙来的客人买光了……你若驻足细听，他们还会含蓄一笑：“现在的城里人呐，怎么就喜欢往我们乡下跑？”

然后扬在脸上的自豪慢慢绽放成他们对这个村庄的某种诠释：他们年青时曾去过远乡，去过很多大城市，他们现在回来了不离不弃的倚着“原乡”；他们的竹杖芒鞋沾满这片土地的前世今生，灰白须发凝结着的是你逐梦“原乡”的星辰大海，你若真来，我还真有……

横亘湘西南的雪峰山，无论我怎样努力，都难以定位她究竟偏爱哪一方水土、哪一方黎民。

这里的年青人可以告诉你，高低起伏的雪峰山路过这里留有多少个山包，半江河水流到这里转了几个弯弯，一丘两岸的水田里到底种了些什么阳春，九珠连环的屋顶上铺的是怎样的多彩琉璃……但是，这其实等于什么也没有告诉你。

构成一个地标“玩味”及“回味”的不仅是这些，而是更需要她的空间维度带给“外来客”独有的、更深刻的意象：

绵延在黄殿庵与村口之间的广袤田园，在春夏秋冬四季更迭时如何只此青绿，又如何只此皇黄……

流水的速度及深度和“金丝鲤”如何在那个雨后的清晨达成最佳约定，助它一越而过龙门；龙门的倾斜度和饱和度如何顺便还滑落了两条大青草……

突然在此路过的打渔郎见此情此景如何丢下赖以为生的渔网雨篼，然后跪地拜别家山亲人，若干年后他又如何打马坐轿衣锦还乡……

半江河的分流处，两个老人坐在码头边的柳树下一面织网，一面争论着已经争论过千万次的“鲤鱼跃龙门”的故事。有人说那条金丝鲤本来就是东海龙王的私生子，雪峰山是个潜龙之地，是龙终要归大海；有人说那个打渔郎本就是个读书人，只因家境贫寒才靠打鱼为生，后来遇到了“金丝鲤”考验了他的善良……

乡村就像一块海绵，吸汲着的不仅有四季分明的记忆潮水，更有不断涌流的繁衍生息的故事，并且随之瓜瓞绵延。

至于今日跃龙村的行走笔记，很想描下它的整个镜像，但我更期待结缘它的未来。

然而，“原乡”“况味”等等真的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一切，有时会把它隐于你的眼界之外，或者藏在当地某个屋檐的拱角、窗前的池塘、牛蹄前的羊角、蛙鸣的稻田……但是，每一个呈现都会给你留下抓挠、牵扯、刻凿、撞击的痕迹。

癸卯兔年谷雨之际，邂逅雪峰山脚的小山村，我也期盼能有打渔郎的好命运。至于跃龙，今天就写到这儿。因为，你没来过，我不多说……（刘佑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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